明诚人在长沙,却时刻留意着武汉的动向。
消息放出去一天了,武汉却没什么动作。他就知道:明楼看透了。
其实明楼确实是高看他了。
这不是他的实力,已经是他的全力了。
跟明楼对弈,他从不敢放松半毫。
小些时候,他刚开始习字。
见明楼闲时总一个人拿着黑白子对弈。
明楼自己跟自己下棋时,神情认真而严肃。
明诚鼓了很久的勇气,才敢提出想学围棋。
明楼刚开始时很是高兴,他教得认真,明诚学得更认真。
是真恨不得把全副心思都扑上去。
连梦里都念叨着。
那时他俩还睡一起,明楼半夜醒来见小明诚还是团成一团,嘴里嗡嗡嗡。
伸过头去听,全是白天教的棋道。
明楼笑着摸摸他的头,又睡了过去。做了个好梦。
终于获得可以跟明楼对弈的资格时,明诚是兴奋的。
他认真地思考着每一步,想着那些看过的棋谱,想着明楼教给他的件件样样。
然而明楼还是处处赢他一步。
不多不少,就一步。
抬头看他,竟然还是一手拿着本英文书在看。
明诚气不过,在这方面下的功夫更大了。
结果,还是处处差明楼一步。
后来明诚虚心请教,明楼回答他:“你想用我教你的东西打败我?”
明诚学会了一样东西,模仿明楼的思路,用自己的方法去对弈。
就这样,明楼渐渐放下了手上的书,目光也渐渐专注在了棋盘上,然而明诚还是输一棋。
明楼看透了他的意图是军统那辆飞机,他也不慌。
原本那就是他的选择之一罢了。之所以闹这么一出,不过是他想了断些许事。
明诚这小半年几乎可以说是游了一趟南方,他以前听明楼说起中国的山光水秀时就常常艳羡。
现如今自己先游了,却觉得还是少了个人。
见了些奇景,一声“大哥...” 刚喊出口,便又自己咽回了尾音。
明楼手下的人多,他为人看事又出奇地准,偶尔明诚还是遇到几些个情报部的。
只当他轻轻松松把人甩掉时,又莫名失落。
明楼曾跟汪曼春说:你要进攻,你要开战,就要势均力敌,这样你才有机会赢。
明诚想:还是跟小时候与大哥对弈时一样,他这边使尽全力,明楼却毫不在意。
后来次数多了些,明诚也就渐渐明了了:明楼这是没打准,把他找回去之后该怎么办。
他脑里闪过还是明楼与陈情去逛珠宝店的那一出。
他们之间的那些事,他说过的那些爱。
明楼要是把他找回去了,还非要逼着他喊陈情一声大嫂……
他勾起一边嘴角,看来是必须做个了断了。
为了拿到那张飞机票,明诚半年前就买了个人,职位是:军统军务飞行所服务员。
这人一直以来低调认真,在同事与客人间都获得极好的风评。重点是,工作年限已达10年。
半年前这人工作中不小心受了伤,脸上留了疤。
但是他工作一直很好,飞行所也就没有撤掉他的意思。
为了不影响工作,他特意留长了些头发,遮住了那点疤痕。
这样低着头伺候了半年,现些时日大家都快忘了他的那点伤疤,只记住了这人的工作做得是极好。
为了完美展示这个角色,明诚两个月前特意进了长沙的一家酒店工作,学习如何做一个服务员。
日子准时而至,明诚收拾好自己的东西,从酒店出了发。
越靠近机场,明诚明显地感受到了情报部的痕迹。
他的目的既然是这辆飞机,明楼干脆就来个守株待兔。
明诚慢慢搜寻了一番,没有明楼的痕迹。
他心里冷笑一声,他这不是被小看了,应该是被放弃了。
他拦了一辆小车,直接开到了机场。
今天这事,明楼吩咐过不许引起任何人的注目。
追踪的人不敢直接拿枪,有几个相熟的,只好开了车到明诚旁,打算使个苦肉计:“阿诚先生,你跟我们回去吧。你不在明长官实在是难伺候,我们这帮兄弟都快受不住了。”只差没真切流出几滴眼泪来。
明诚心里还藏着一股火:“呵,难伺候你可以不伺候。关我什么事。”一边命司机加速。
见明诚劝不住,他们只好把车横住,拦在了路口。
司机毕竟只是寻常人,哪里敢真撞上去,那可是军统的车。
明诚下车见几人围成一个包围圈,他冷笑一声:“就凭你们?”
“阿诚先生,我们也不想的。军令难为啊,你就跟我们回去吧。”
明诚不再看他们,直直往前走去。
面对他的人只见他一步步走来,每一步缓而稳,脚后跟先落,重心转移,再至前脚,每一步都走心尖似的。
他直视面前人的眼睛,眼里闪着锐利的光。
整个人像个畜势待发的豹子。
面前的人首先受不住这种压力,啊的一声冲了出去。
明诚一眯眼,捉准这人的步频,在他刚到的瞬间,右脚往旁三寸,整个人重心向前,低下身来躲过那一拳。
又迅速站起,左手肘往下一冲,重重落到那人的背颈。
那人倒了下去,他又继续往前走了几步。
就这么边走边收拾,他走过的那雪路上留下的竟是笔直的一条脚印。
到了机场,明诚整理整理自己,赶紧去跟接头人对接。
成功换上了衣服,登上了机,明诚还有些不可思议。
他没想过竟是如此顺利!!大哥竟是放弃得如此利落!!
那些年在他心里到底算什么,他明诚在心里到底又算什么!!!
那瞬间明诚有个冲动,冲下去回到上海,捉着他衣领问问他,他到底看过他没有?!!
不过也就是个冲动,明诚狠狠拍了几下自己的胸口。
待他感觉到胸口开始疼的时候,又深吸了几口气。
飞机已经开始起飞,都回不去了,就忘了吧。
都忘了或许哪一年,他还能回去,叫声大哥大嫂好,我回来了。
明诚想着他要不要还是改个姓?这样想明楼的时候或许还会少些。
正当他乱七八糟的时候,客舱传来了声音:“服务员。”
他觉得声音有些许熟悉,但容不得他多想。
首要前提是,安全下了这飞机。